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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偷影子的人》

《偷影子的人》是一部好作品。

人的一生会面对很多种情感,很大一部分是不可言传的。然而,法国人马克·吕维用他的简明而精巧的设计、温馨而幽默的笔触将一些宏大的、复杂的情感呈现在读者面前了。

《偷影子的人》确实是一部好作品。


小男孩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与影子对话。当他的影子与别人的影子贴到一起,他可以从别人的影子那里听到影子主人的秘密;当别人的影子挤占了自己影子的位置时,别人的影子就被小男孩“偷”走了。

人,总是有很多的秘密,潜藏内心的渴望、不愿想起的哀伤······得益于“偷”影子的能力,小男孩能够从最清晰的角度与人交往,一切都是纯粹的,除了自己的内心。

友情

小男孩的第一个朋友是学校的警卫伊凡。

这是他的倾听者,在这位忘年之交面前,他可以说出很多东西:对欺凌自己的马格的不满、对女生伊丽莎白的暗恋,大概除了自己“偷影子”的能力,其他的都是可以说的。伊凡在小男孩的童年里或多或少地扮演了一些父亲的角色,他具有生活的经验,是一个稳重的人。小男孩对伊凡的感情是珍惜,但并非对父亲那样的依赖。

学校的煤气炉爆炸了,伊凡的影子活了起来,小男孩循着他的影子救了伊凡一条命。

伊凡最珍惜的纪念册被烧了,小男孩从他的影子中得知了伊凡妈妈的事情。

一位挚爱着自己腹中孩子的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说些什么呢?小男孩让他的妈妈写下了这样一封特殊的信,他想弥补伊凡的缺憾。

伊凡走了,为着自己未曾见面的母亲,他希望去践行全天下母亲的心愿: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伊凡,辛苦了一生,遗憾了一生,日复一日的警卫工作磨灭了生命的热情,他本来将要迎来并送走一届又一届的小男孩,但是在最终,他的影子和一个“偷影子的人”给他带来了此生的意义。

小男孩的第二个朋友是面包师家的吕克。

这是他的同龄人,是他一生的好友,是他迷茫时候的明灯。

吕克的梦想是什么呢?继承家业,做一个出色的面包师傅吗?不,受限于家庭的经济条件,吕克是无法去追求他的医学生梦想的,只能在小镇上,继承家业,做一个出色的面包师傅。

吕克的影子和一个“偷影子的人”给他带来了逐梦的机会。吕克的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吗?自己的家庭条件,让孩子去攻读医学是多么的奢侈!如果没有那个偷影子的人,这位面包师傅本来已经做好了让孩子、也让自己在遗憾中度过余生的打算;在那晚,偷影子的人来找自己,无需多言,希望自己给吕克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实现孩子的梦想,对自己的家庭来说是何其困难啊!一个强壮的面包师傅,在作坊前的长椅上哭得无比伤心。

吕克终究是得到了逐梦的机会。梦想和现实的对比是多么强烈,复杂无趣的功课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吗?或者外科急诊的血肉模糊的伤员,解剖台那令人发怵的躯体,昼夜颠倒的工时?吕克很幸运,他的父亲不再逼迫他成为一名面包师,让他出来追求自己的梦想;而他认清了自我,知道了自己最终的梦想是当一位不用见血、不用旁观别人的死别就能为人们带来温饱和幸福的面包师傅。

渡人亦是渡己,小男孩从这两份真挚的友情中收获了内心的清明。如果没有伊凡,童年时郁结于心的忧愁如何开解呢?如果没有吕克,就没有成年之后的对童年旧情的勇敢追求。

爱情

一个孩子,是懂得爱情的吗?

小男孩起初是不懂的,对伊丽莎白的朦朦胧胧的好感,只能归结于对美的天然追求。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唯其萦绕于心,经久不忘,别来怅然,方可称为爱情。

小男孩是懂得爱情的。

克蕾儿是一个多么值得爱的女孩啊!她和偷影子的人是多么合适的伴侣啊!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哪一样比较痛苦,是从背后传来的讪笑,或是朝我射来的轻视眼光。谁会愿意爱上一个无法言语的女孩,一个笑时会发出嘶哑叫声的女孩?谁能在我害怕时给我安全感?我真的很害怕,我什么都听不到,包括脑海中的声音。我害怕长大,我很孤单,我的白昼如同无止境的黑夜,而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穿越其中。”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敢对一个刚认识的男孩说出同样的话。这些话并非由克蕾儿的口中发出,而是她的影子在沙滩上低低地向我诉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影子会向我求救。

“克蕾儿,你要知道,对我来说,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孩,是那种可以用嘶哑叫声擦去天空的阴暗、有着大提琴音色般的女孩。你要知道,全世界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像你一样让风筝快速旋转。

“这些话,我只敢悄悄在你背后喃喃地说,不敢让你听到。一面对你,我就成了哑巴。”

自第一次分别之后,十余年间两人不曾再见。小男孩吻了伊丽莎白,隔天便分手了;读医学生时认识了苏菲,从友情升格为爱情之后,爱情的光终究黯淡褪色。小男孩没有得到幸福,直到他再次回到与克蕾儿相见的海滩,回到两人秘密的灯塔里。

我等了你四个夏天,你没有信守承诺,你再也没有回来。风筝死了,我将它埋葬在这里,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它。

署名:克蕾儿

我的夏日知己变得如何了呢?那个因为听不到声音,而让我可以毫不畏惧地向她倾诉所有秘密的小女孩啊!

我闭上眼睛,我们曾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带路的老鹰风筝拖着跑,你放风筝的功力无人能及,常常会有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只为欣赏你灵活的技巧。曾经有多少次,我牵着你的手走到这相同之地?你现在怎样了?你如今身在何方?你又会在哪个沙滩度过每个夏天?

何其的凄美啊!遗憾总是贯穿所有人的人生,童年最炽热的感情被时间尘封,最终掩盖记忆的尘埃却被一些偶然的事情所拂去,于是这从未熄灭的感情就无比猛烈地迸发出来了。

结局是很美好的,小男孩找到了克蕾儿的住所,用一种浪漫的方式表达出自己迟到的歉意:

此日清晨,我回到原地,早晨和煦的风微微吹拂,我带来了我的风筝。才刚展开,“老鹰”的双翼就鼓了起来,然后快速飞起。几个行人饶有兴味地停下脚步观看,然后才继续赶路。修补过的老鹰风筝沿着建筑物正面攀爬而上,还在四楼的窗户前旋转了几圈。

当克蕾儿注意到风筝时,她正在厨房泡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吓得把手上的早餐杯摔碎在地砖上。

几分钟过后,大楼的门打开,克蕾儿朝我冲了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对着我微笑,把手放进我的手里,不是为了握我的手,而是要抓住风筝的手柄。

在城市的天空里,她用纸老鹰画出大大的S和无数个完美的8。克蕾儿向来擅长在空中写诗,当我终于看懂她写的句子时,我读出:”我想你。”

一个会用风筝向你写出“我想你”的女孩啊,真让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这部作品以爱情这条线作为全书的结尾,我在两年之前初读此书,颇觉意犹未尽。再读之下,我认为这条主线是有缺憾的。为什么自第一次分别之后,四年间再没有机会回去呢?小男孩的妈妈是工作繁重的护士,但是对于小男孩是关爱的,四年暑期全然地没有机会回到海滩边是不合理的。长大后第一次见到克蕾儿,演出之后她身边的男伴是谁呢?两人最终相认之后,三者的感情要如何延续呢?克蕾儿和男伴一同离去时,她的笑声已经没有了大提琴的音色,这意味着什么?我认为,这些细节我是没有读透的,作者给我们留下的空间太多了,总是有一些很美好和一些很不美好的想象在我们心头萦绕,这样的体会见仁见智,于我而言是不好的。

亲情

将亲情放在最后,是因为这段感情给我最大的触动。

小男孩的爸爸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离开了家庭,小男孩的妈妈成了单亲妈妈。这位妈妈真是一个无比温柔的人,总是给自己的孩子最温馨的一面,而将疲累深埋起来。在妈妈的影响下,小男孩也成长为一个温柔的人,他使用自己“偷影子”的能力帮助很多人摆脱了枷锁,这和这位伟大母亲的作用是分不开的。同时,长期与妈妈相依为命,小男孩的情感中具备很多女性的敏感和犹疑,他无法把握自己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因此伤害了无辜的苏菲。

在小男孩离家求学的时候,这位母亲的信是报喜不报忧的,永远不让自己的孩子操心,直到最终的离去。

小男孩对妈妈的爱从未变化过,在时光流逝中产生的思考是非常真实的:

青少年时期,我们总梦想着离开父母的一天,而改天,却换成父母离开我们了。于是我们就只能梦想着,能否有一时片刻,重新变回寄居在父母屋檐下的孩子,能抱抱他们,不害羞地告诉他们,我们爱他们,为了能让自己安心而紧紧依偎在他们身边。

在妈妈的葬礼之后,迎来了我最为难过的一段: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她准备好的晚餐······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敞开的冰箱前,眼泪失控地奔流而下。葬礼全程我都没有哭泣,仿佛她禁止我哭,因为她希望我不要在众人面前失态。只有碰到毫不起眼的小细节时,我们才会突然意识到,深爱的人已经不在的事实:床头桌上的闹钟仍在滴答作响,一个枕头落在凌乱的床边,一张照片立在五斗柜上,一支牙刷插在漱口杯中,一只茶壶立在厨房的窗台上,壶嘴面向窗户以便观看花园,而摆在桌上的,还有吃剩的淋了枫糖浆的苹果卡卡蛋糕。

读完上面的句子,我的内心如受猛击,在真实世界中漂泊数年的思绪尽皆涌上心头。我们还有多少的时间来陪伴我们最爱的人们呢?亲情,无比浓烈而终将消散,命运已经注定了养你长大的人将离你而去。如若我亲临上面句子中的情境,内心将会是何等的悲痛。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再读《偷影子的人》,已不觉得它是美好的、治愈的,而是深沉的、忧伤的。友情和爱情的起伏不过是亲情主线的点缀,亲情的缺憾、补完、温馨和厚重而终至于飘散,给全文染上了最强烈的色彩。一位温柔了一辈子、爱了自己孩子一辈子的母亲,最终的愿望还是让自己的孩子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得健康而快乐,如此才于文末引出了对童年爱情的回溯、与克蕾儿的重逢。

在这条主线上,我现在所能表达的,大抵只有如此。这条贯穿了全文的脉络,用言语描述起来是无力的,是需要亲自去品味的。

小结

两年半前读此书,初入大学的校门。在沙河强劲的秋风中有感于爱情线的美好,颇觉本书实在温暖人心。两年间世殊时异,情随事迁,无意中再作翻阅,感慨已然不同。《偷影子的人》真是一部很好的作品,很感谢它在我浮躁、功利的生活中带给我一天多的专心阅读的时光,我的影子被偷走了,融入了书中的世界,它又回来了,留给我萦绕不散的万千思绪。

总结性的笔记只是我阅读此书时诸多思考中的一点,书中所刻画的如马格、苏菲等人物仅仅简单地提及,但对于整个故事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我将这本书的电子版本留在此处,希望有缘读到它的人能了解到这个故事的全部、从这部优秀的作品中产生一些思考。如此举侵犯版权,请及时联系我删除。

《偷影子的人》(mobi格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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