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2/28
人生幸事能几何?故地重游旧友迎。得有同仁意如此,不枉殷殷二载情。
2025的元旦在周三,按法定只放假一天,在周一周二请假,接续周末,便成五天假期,且元旦正逢暖冬,实无寒意,正宜出游。
我的回上海看望老同事的计划,酝酿已久了。仔细想来,我的和前司的不欢而散,实在只在于空降的这位领导一人,而和这些可爱的同事们并无关系。自别后亦时时联系着,适逢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小长假,这点想再相聚一下的情感便很迅猛地萌生,定了机票,在周六中午就飞到了上海。
周六的安排实际就只是去浦东和旧友一聚。下榻地是在世博园边上的一家全季,打算趁着下午时分去世博园逛逛,等着他们上完月末周六的班。世博的元素在上海的这一角留下了永久的印记,无数以“世博”为名的楼房和道路,都在体现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多宏大的盛事,不过,感觉多数地方除了名字还带有世博字样,其余的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分化出了和世博全然无关的样子;最永恒而立体的,恐怕还是已经成为中华艺术宫的中国馆,那红色的榫卯样的建筑,在斜阳照射下流淌出很雅致的光影,大约也是世博会的最后一响余音了。中华艺术宫的内部很大,不过周六下午所办的展览并不很多,进楼内浅浅逛了一会,只为消磨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却似乎正是逛艺术展时应有的心境;按常规的看法,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我在这里就是于艺术中欣赏艺术,实在也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一个下午了。
出了艺术馆才五点出头,去lalaport还为时尚早,于是又漫无目的地走到江边,在这“蓝调时刻”欣赏上海的城景。傍晚的江风虽不凛冽,但毕竟是冬季时分,还是带了一些寒意;气氛萧瑟则感慨易生,想到半年前我还是这座巨城中的一个居民,此刻却已作为游人,甚是唏嘘。
在江边驻留片刻,就拔腿走回酒店,带上我从机场买来的四盒茶饼,打车前往lalaport。
上次在此聚餐,实已记不清日期了。长期记忆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在它的引导下仿佛我从未离开过金桥;轻车熟路地上到六楼,在“东门口”涮肉门前见到了王磊和亮亮,仿佛也只是暂别了一二日之后的重逢而已。进入店内小叙一阵,等来了绪竟,点了餐之后吃了一会,又等来昱强,至此便是我此行所想再会的所有人。在车BU从事安全开发的工作,大约是我此生中比较成功的一段工作经历,非在收获,乃是在于我所结识的这些人,专业、诚恳、踏实而友善,写作同事,读作朋友,诚然是当今步履匆匆而明争暗斗的工作生活里可遇而不可求的际遇。席间又谈及我那位空降的领导——名字是不愿浪费笔墨写的了——已高升了一级,如今的安全小组放了一个他的亲信而全无业务水平的人来管理,也令我摇头不止。我大约是见证了安全开发小组的衰落的,从一开始的白手起家的昱强,逐渐地换了外行来管,逐渐地乱了脚步,生了怨言。此日席间的这些人正是于安全团队气氛最好时不带戾气地相识,乃成下了班也愿再见的朋友;这般交往,当时只道是寻常,可叹可叹。
谈笑间已九点多,离了店,出了商场,绪竟还回去加班,我们余下四人则各回了住所。我此次的上海之行就到了尾声,相聚的目标虽已达成,仍感意犹未尽,留点遗憾以待来日罢。
24/12/29
常思北国秋色,不以南国为稀。晴日亲到吴门,端的误了平生。
一觉醒来,吃了份麦当劳的早餐,即打车到上海站,乘高铁到苏州。
此行我有一个很得意的点,就是行程规划。两周前在12306上看了又看,高德地图搜了又搜,将我的住宿、出行的关键点全部安排在了相距20km以内。除却第一天从虹桥到世博园再到浦东,是有些远了之外,这后面几天从上海站到苏州站的规划,实在搞得不丑。
酒店到上海站只有十来公里,但开了蛮久,闹市中的上海站应像厦门站那样是较有历史的车站了,好处则是在来的路上也走马观花看了一些此前未见过的景象,例如四行仓库,车上路过,也算是到过。
上海到苏州仅半小时车程,到了苏州站之后只要再转一站地铁就到北塔寺站——一个很靠近下榻点的站。一出地铁,见到苏州的第一面,就已被其魅力所俘获。最先感知的是这十二月末的晴冬天气,大约就等于北方的深秋罢,清清爽爽地笼罩四野;报恩寺的塔紧跟着映入眼帘,然后仿佛盘古的斧子那样,劈出了开阔整洁的街道,干干净净的白墙黑瓦,这姑苏城就这样不施粉黛地翩然到我面前了。
往旅馆方向走了一会之后正好路过苏雅兴文人面馆,点了一碗拌面和一碟鳝鱼,花了好几十元,味道其实稀松平常,不过苏式的细面和甜口的鳝鱼的确颇有点特色,便不觉得很亏。饭后又行几步,到了苏州博物馆的路口,贝聿铭的这个大作特色相当鲜明,是姑苏中心相当惹眼的一处地标。此时方十二点多,我先继续行到酒店,打算小睡一会再开启下午的行程。
平江大院的漫心府是在平江路步行街的一处院落,极不惹眼,但地理位置着实优越。房间不大但颇舒适,窗下即是传芳巷,时有一点噪音,好在不很影响睡眠。上床小憩一会,便出门去闲逛了。下午的平江路已是极热闹,此处和我到过的别处步行街最不相同的就是满街的穿汉服的游人,眼见得四处是俊俏的男女,又有蜿蜒向前的石板街道、两侧高低错落的苏式山墙、平静如镜的河水、枯荣交织的植被,一直以来读诗时所想象的繁华的古镇集市,恍惚间如在眼前;耳听得评弹音韵飞天外,一时不知真与幻。
在平江路上信步而行,到了一座石桥下随兴一拐,进了河的分支,又见一番新的风貌。在这条河边,游人骤然少了下来,建筑仍是白墙黑瓦,但只剩本地的老人在门口晒着太阳,聊着天,一派和美。阳光跌落在地上。这就是属于苏州人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冬日吗?一路走到了苏博,我明白了贝聿铭为什么这么爱他的家乡了。
苏州博物馆是带有强烈苏州风格的现代建筑,分明是极现代的造型却能呈现出和平江路上的瓦房一脉相承的韵味,实不愧为大师之作。很幸运地在此行前一周调研时看到需要提前预约,方轻松约上,顺利地进了馆。馆内的物品倒是并没有什么很值得叙谈的,如果说昨天是在中华艺术宫内,在艺术中欣赏艺术,今天则是在艺术中回望历史,亦极有趣。走马观花地看完博物馆的文物,走到主庭院,再次被这座建筑的美所震撼。现代建筑的结构和材料而能营造出传统园林的生动气韵,我此前是没有见过的,今番实在是开了眼界。于是不禁叹起40mm的焦段不能尽收这美妙的作品于画幅中,只好又靠了手机的广角,才能有一点合适的记录。
晚饭在平江路附近的一家叫做“蟹上黄”的,吃了蟹黄捞饭和一份猪排,吃时不觉得怎样,只是没有想象中的美味,而肠胃炎的发生,则是后话。饭后又沿平江路到相门古城墙,古则古矣,未见有异于潮州广济门处,不赘述。
回了旅馆其实尚早,淋浴后舒爽地看了视频,结束这幸福的一天。
24/12/30
游人唱彻江南词,共说姑苏美不尽。谁言地上无星月?金鸡湖畔灯上时。
凌晨两点,腹中大不适,梦中醒来,先是腹泻,而后有呕吐意,徘徊不出,主动催而吐之,酸水而已,不知何物发此苦痛。平复后重又入睡,翌日仍不适,腹泻几场后渐好,已是下午两点矣。
保守来说,还是应继续静养,但实在不忍就这样葬送了这趟姑苏之旅,于是拼着下午不再喝水,让胃肠无物可泄,也要继续出游。
直接步行4公里到留园,沿途深度感悟了苏州老城区的街景,又途经了秀丽的山塘景区,到达留园时已三点半了。
买了四十多元的全价票,进了留园,立时觉得不值。江南园林之美,在现代实在体现不出,任凭怎么移步换景,看到的总归还是无处不在的游人,连举起相机的欲望都没有了。这倒怪不得谁,文士园林,总的还是适合知识分子资产阶级自娱自乐的东西,在它声名大噪而成为公园之时,已是它的核心美学元素消散之日。留园之行,实在和我今年在豫园的游览并无二致,跟着人群穿梭其间,顾不得品悟什么精妙意境,浮光掠影地看过而已。
出了留园,眼看西园寺就在附近,又继续步行前往。此时已近闭寺时分,不收门票了,倒显得很值当。寺里的黄叶和钟鼓楼极相称,在傍晚的寒意中很能引出一点人生的悲凉之感,爱别离、怨长久本也是佛门的道理,我有悲凉,也是合气氛的。大雄宝殿内在诵经,大概是遇上晚课时分了,两个信徒在殿门口蒲团上跪着听经,部分游人肃立,还有部分纯粹来拍照的,就在殿前大道上的石桥边架起了设备,此刻回想起来,很是滑稽,这何尝不是一种包容万象的佛门妙景呢?大雄宝殿后是一处很静的院落,侧开一门通往一小园,我刚步入园中就接了一通工作电话,就边走边开起了工作会议,实在扫兴。至今也想不起游小园时有什么念头了,只留得一张照片,权作记录罢。
闭寺后天光已全暗,拖着疲惫的双脚和辘辘饥肠找适合肠胃炎患者吃的东西,后面实在懒得讲究,巧遇一家挂着毛主席像的餐馆,进去点了一碗芥菜肉末馄饨,实在难吃的要命。唯一收获是歇了脚力,填了肚子,使我能继续未竟的行程。
和马越、胜阳约了晚八点到金鸡湖,此时为时尚早,就去往山塘闲逛。我是在离苏之后才搜到七里山塘与白居易的故事,彼时在步行街上被游人拥着向前走,也只当它是和平江路无异的一处古街——实在讲也确实没太大区别,美则美矣,但连日看惯了古韵,已有点审美疲劳。消磨了一会时光只为按时到达金鸡湖和两人相会,到金鸡湖时却惋惜不如早来此地:苏州的另一面,现代化的都市,就在此处,是很值得一看的。这里晚间城市的华灯风貌和厦门的五缘湾颇像,湖心一处阁楼和对岸遥遥矗立的东方之门却在此时显出了比较鲜明的苏州特色,又胜于厦门。我只独自走了一会,马越和胜阳就到了,他俩居然都未吃晚餐,我们于是去到一家叫“新荣记”的餐厅点了些苏州特色菜,他们就大快朵颐起来。我尝了几口松鼠桂鱼,味道和锅包肉挺像,本就肠胃不适,也没有多吃。
餐毕到湖边散步闲聊,拍一拍夜景,倒也没什么值得多说的。
苏州的最后一日,十点半才回到旅馆,虽浪费了半天,最终还是比较齐全地探寻了我早先希望去到的目的地。寒山寺可能是一点缺憾,网师园和沧浪亭更是只能下次再探。“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姑苏的美好实在是两日内感受不尽的;“早晚复相逢”——这便是此行的总结。